《父权》(番外-如因如果3)(3/13)
到城内,虽同为吴县地界,此间街道比阊门外窄上许多,商铺和民居鳞次栉比,但显挤挨,桥旁、岸壁、墙头尚能见一些绿植,却不繁茂。
温企良领着轿夫从北至南沿城西城墙一路走,倒也让夏儿游赏了一番。
所见处,苏州城里除三横主干水道外,还有数十条细渠纵横沟通,今时有些却已堵塞,未曾被疏浚;开国初攻城时毁于大火的佛寺,仍是颓败模样,只是焦塔脚下已兴开了漆器、蜡烛、生药、木料行和酒铺、牛羊肉铺等等。一路下来,虽是古宫闲地少,却见不到词曲中写的万家奏新声,更不见前日富贵、往昔风流。
郭内水道之密匝,将土地割成不大的小块,因此附近人家大抵都是没有院子的,家家屋后都临着河水,凡街面开店做生意的,毕都在屋后走水船供货。与陆上的窄巷不同,水面上人稠物穰,多的是奔波来往。
过了药市街,夏儿在剪金桥旁曾见一群流民迁徙,个个蓬头垢面,细观男女之神情,或讷或躁,只令人觉生计苦。想来燕王告反已经有几个月了,老家青州是否也多是这样的流难百姓。
苏州府虽富庶,民田却不多,课税连罪,三十年来本地富家已有千余户陆续破败,深宅高墙被推,大院荒草寂寂,多被充作仓所、营房,如爹前之所说:苏城内皆赤贫。想必今后多的是徒出者。
行过额匾倾颓的贡院,只见槐树林立,不见士子影迹。又接连路过布政司、财帛司、按察司和县府衙,右角上看,胥门城楼从云边显了出来。胥门驿站旁开着绸布业点和染料行业,大街对面是客寓、鞋帽店、瓷器行,临街的小商铺有卖乐器的,草鞋的,糖点的,手巾的,一路朝东沿到了子胥庙的飞檐外。
越靠近城南,车马越发多了起来,路上夏儿还见了两次官轿。远处幽幽传来了吹管声,和着鼓与板,太祖崩后,近来这些声在枫桥街也多了起来。夏儿仔细寻着,还似乎听到昆腔新曲儿,就在蹿出几株芭蕉的白墙后,一道溪渠沿着弹石板路流至远处百花洲的楼榭底下,她远远一瞥久未修茸的园林,想着以前曾听说过的前朝庙会。
又行了几里路,夏儿数的进苏城后已过了十七座大大小小的桥,她瞧见文庙旁的两百来岁大银杏的那抹嫩黄,远处七层高的瑞光塔古色古香,在一众黛瓦平屋间茕茕孑立,好不气派。
不几时,盘门的水陆城门已在眼前,温企良付清轿钱,并在梅桥旁的鱼肆附近寻见小铃。小铃早先在一家庄顺船行买了一条带篷矮帆小舫,并雇下一名舟子,将所有箱笼行囊都整备妥当,当下搀着夏儿和温企良踏至船上。
梅桥码头旁船只众多,舟子解了船绳,一撑船竿,小舫挤入前方的渔船和客船中间,破开一个口子,悠悠地顺水前行。不几时,小舫来到盘门高高的城墙包围下,城中声音渐远,过了第二道水城门,有关津的守卫拿粗木杖拦下他们,查验了温企良的路引和货箱。
放行后,温企良离开船头,这是条长一丈的游船,方头尖底,两端翘起,船靠尾部的地方有高不足一丈的方帆,船尾带一个低矮小篷,供船夫休息。自船正中至近船头处都是船舱,长方顶盖,无轩窗,通体着绿帷加盖,两端用布帘遮风挡雨。温企良掀帘入内,舱内空间宽敞,半人高,可容两人纵卧,虽放不下桌案,但舱里也有懒架儿、小几和火炉,船板上铺着芦草席,茶几旁铺了张羊皮毯子,上面堆着两个绣花枕头和箱奁。
温企良刚一坐下,夏儿就膝行过来,在他身边坐下,伸手卷起帘子,望向左舷,青灰带朱的姑苏城楼被庞大的船楼和商船的快帆所掩映,城墙外的兵营旌
旗翻动,高高的吴门桥上行人牲口行走不绝,三座桥拱与水中的倒影合成三个正圆,江面